哲学不是知识的本体，而是一种活动。哲学不是对事物进行理论或解释，而是反思我们知识的结构——我们自己的知识，以及集体的知识。这是一种保持思想纪律的方式：不轻信，不懒惰，不纵容我们的思想和行为。

在现代世界，哲学是一种很大程度上退回到学术界的实践。它与晦涩的术语和可怕的写作联系在一起。但这并不是说学术哲学家本身有什么问题。

在很多方面，学院派哲学家就像高级定制时装设计师：他们的想法虽然在T台上初次亮相时显得遥不可及，但最终会走上街头。

学术界的官僚作风，奖励原创研究，意味着有才能的哲学家被迫写那些满是术语的文章和书籍，以增加他们的引用数量。

这是一个知识产业，有着工业水平的产出。大多数学院派哲学家从来没有提出任何真正原创的东西，但基本的思想仍然会出现。学术哲学是多产的，但它是低效的。你会在知识的大海捞针中找到智慧。

在古代，很少有哲学家像他们现在这样专业。他们可能有白天的工作，或者足够幸运，不需要通过家庭财富或赞助工作。他们可能也创办了自己的学校，因此更像企业家，而不是今天的终身学者。

没有学术界的“工业”：没有学院、期刊、专业出版商或会议。哲学家们要穷一些，但也不需要承担与职业相关的所有干扰。

学术哲学这个过于复杂的行业，是人们蜂拥向古代作家而不是当代哲学家的原因。古人对于哲学的目的是比较正确的：一种智慧的实践，而不是一套知识。

苏格拉底是提出这个定义的哲学家。像他之前的毕达哥拉斯和赫拉克利特这样的哲学家就像我们现在所说的科学家。他们的推测是以世界和数学为基础的。他们带着一种推测性的知识在工作：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事情会改变？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

苏格拉底的“著作”完全是关于人们应该如何生活。他的推测是基于思想本身，而不是世界之类的东西。

但苏格拉底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如何处理他们的事务。相反，他质疑他们的信仰和动机。如果人们的信仰和动机不能经得起推理，那么从苏格拉底对他们的盘问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

苏格拉底是在雅典的危机时期作为一个哲学人物出现的。雅典在与劲敌斯巴达的长期战争中战败。这次失败标志着雅典作为古代超级大国的终结。斯巴达人在雅典建立了一个被称为“三十暴君”的傀儡政府，他们短暂而血腥的统治使世界上第一个民主国家蒙羞。想象一下，俄罗斯赢得了冷战，在美国安插了一个史塔西。

尽管出身卑微，苏格拉底在雅典社会还是很有名的。他是一位被授予勋章的战争英雄，但同时也是一个古怪的角色，被证明是当局的累赘。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使他成为公众人物，这也许正是他值得人们倾听的地方。

这位哲学家在阿里斯托芬的戏剧中多次被讽刺。这些都是重大的公共事件。事实上，更糟糕的是，人们还在上演阿里斯托芬的戏剧，所以苏格拉底被嘲笑了几千年。

雅典在与斯巴达的战争中惨败之后的几年，苏格拉底受到了人们的重视，以至于他被以腐化青年的罪名判处死刑。

特尔斐的阿波罗神庙遗址特尔斐的神谕

怎么会这样呢？在一个奇怪的事件转折中，苏格拉底的古怪行为突然变成了一个道德使命。

古希腊人非常重视神谕。人们相信神通过祭司在神圣的地方交流。最神圣的地方是特尔斐，相当于古希腊的罗马、耶路撒冷或麦加。

人们到特尔斐的神谕处寻求神圣的知识。特尔斐的神谕告诉世人，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苏格拉底本人。

这位哲学家被神谕的宣告弄糊涂了，决定自己找出是什么使他如此聪明。他向各行各业的智者发表演讲，从宗教专家到政治家。在他的发问中，他发现那些人在任何重要的事情上都不比他聪明。

苏格拉底在受审时承认，他之所以如此聪明，是因为他承认自己所知甚少。与他交谈的人傲慢自大，自以为是，思想封闭，但苏格拉底思想开放，充满好奇。

他不断地询问专家，以显示他们自己的无知。这为他赢得了许多强大的敌人。苏格拉底发现自己陷入了雅典被斯巴达打败后的政治动乱之中。

苏格拉底被尊为战场上的战士，却因其与傲慢作战而被视为国家的敌人而遭人憎恨。

知识能给我们带来伟大的事业、财富和声望。智慧可以消灭这一切，苏格拉底拥抱了贫穷的生活，这样他就可以继续他的哲学探索，去理解何为善。他相信他的使命禁止他收取教学费用。

毕竟，他没有什么可教的，只有挑战的意志获得了知识。那位哲学家既受人喜爱，又受人鄙视。但智慧给了苏格拉底一种超能力：幸福。人们惊叹于他的韧性，他在面对最糟糕的逆境时的乐观精神。

蒙田有句名言:“学习哲学就是学习死亡”，换句话说，我们如何接受死亡是对我们智慧的一种衡量。苏格拉底平静地面对死亡。在行刑时，他高兴地安慰自己的追随者。

这是一种每个人都在寻找的幸福。我们不可能通过知道任何特别的事情来获得那种幸福。我可以了解血清素是如何在大脑中工作的，它不一定会让我快乐。我可以学会如何赚数百万，但这也没用。

但是我可以承认我知道不多，接受我的限制和不足。这本身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智慧之路是根据特尔斐阿波罗神庙上刻的格言“认识你自己”。

如果我们完全接受——并为我们知识的局限承担责任，我们就能做出更好的决定，更好地了解自己。专门知识有它的实际用途，但专门知识在精神方面有什么用呢？